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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闆是我們公司的財務長,也許他覺得我還是菜到不能再菜的菜鳥吧,對我非常地寬容,即使我完全不具備任何金融背景,也從沒聽他抱怨過我做的任何翻譯(口or 筆)--其實這種感覺還滿可怕的。

在像我們這樣無敵本土的公司裡當翻譯感覺非常微妙,對於譯員而言,語言就是我們的技能,但是在這樣人人各司其職各擅勝場的地方,別人就不一定這麼想了。我算還好,是被指派給財務長的譯員,基本上我的priority是財務長,但是只要有長官(其實幾乎人人職級都比我高)有需求,我還是不能不做。

在這樣的地方,我發現我所得到的經驗跟以前在口譯學校所學到的可以說是完全相反。

我幫忙翻譯過的長官中,可以分成下列幾類:

1. 完全需要翻譯者:這樣的長官我算是中等喜歡,因為他們真的就是聽不懂,所以他們比較不會隨便干涉我,也比較尊重譯者,不過也因為完全聽不懂,所以就得不能停地一直翻。其實我老闆或老外上司也都屬於這一種,因為他們完全不懂中文,好累!

我老闆底下一個one down的主管M就是這樣的人。我老闆是個有點「脾氣」的經理人(現在已經自我調整了啦),我剛開始替他跟會的時候,他和這位老實耿直的M先生開會就常上演火爆場面。在學校,老師教我們要忠實翻譯,不可以"get involved"到對談雙方的關係之中,也不可以偷渡入自己的立場到翻譯裡,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算了,根本沒人理會口譯教條什麼的,翻譯在我們公司只是被視作溝通的橋樑,遇到這種場面,我很快就把老師的教誨拋在腦後,在這種場合,實在不能算的上實用。

有兩次開會真的很可怕,我們財務長一點都不誇張地就是嚴厲地破口大罵(但是沒有侮辱性的字眼啦),M先生雖聽不懂英文但鑑貌辨色當然也知道他在說什麼,我僅能做的就是把財務長說的話盡量很委婉地表達出來,害我尷尬死了,不僅是因為場面氣氛凝重,叫我對著那麼資深的主管照實講出那種話,亦非我願也。事後我偷偷擔心不知M先生會否因此就對我印象不好,還好沒有。

2. 聽的懂但是不會表達或表達較差者:這種長官也很不錯,這種長官的英文大約算中等的程度,他們大致上聽得懂但不會硬叫譯者翻成中文--我覺得這表示他們視自己不能直接與上司溝通為缺陷,他們有時能夠自己說,有太複雜的就會要譯者幫忙,大概是因為他們覺得「講」的上面有障礙,所以會視我們為「來幫忙的」,也算會尊重人的長官。這種長官是我最喜歡的,除非是真的太複雜比較難懂的他們需要翻成中文以外,基本上他們幾乎都能跟老外主管直接溝通。

其中有位會計主管簡直是進步驚人,她本來從斷斷續續只能講單字,開會的時候一定要拉我或會講英文的財務人員進去(其實我最怕幫她了,因為有關會計的東西真是太難了呀),進步到可以聽得懂我老闆的口音還能直接回應,我真是太佩服她了。雖然她現在要找我老闆講話還是會想要拉我進去,但是我私心以為她已經不用了呀。

3. 我最討厭的就是極度不信任翻譯偏要自己講的長官:我們公司有個位置很高的副總,不知為何非常不信任譯員,他堅持一定要自己講英文,明明講得不好,還堅持要自己翻給其他與會人士聽,其實有他在譯員根本不用作什麼事,應該是輕鬆的,但是我以前沒摸清他這癖性還因此吃了一頓排頭,再加上他非常輕視口譯員,讓我對他非常感冒。

其實所謂的"lost in translation"是真有其道理,做了近半年,我發現「溝通」 真的不是這個語言翻成那個語言,人與人之間就能彼此了解了,講話者的用意、當時的氛圍,不一定是得硬生生切入的翻譯所能百分之百傳達的,相反的,翻譯還常常會切斷開會的節奏和情緒,我記得老師曾經說過,做(逐步)口譯的最高境界,就是讓對談的兩方,進入一種猶如沒有翻譯在旁就可直接對話的境地,可見我的功力還不夠哩。

如果以為開會的時候,只要有翻譯在旁邊一切就可高枕無憂,那也是大錯特錯。在開會時使用翻譯,譯員絕對不能一字一句忠實不露地照翻,這樣做的話---我相信不會有人感激你,因為發言+翻譯所花的時間,只能用曠日費時來形容,開會的時候重點是那些長官們要討論,要交換意見,誰要聽你譯員講話啊? 有些人還會忘記要翻譯成另一種語言,一下子就長篇大論,這時不懂另種語言的人就會不耐煩了,實則是開會動輒一兩小時,要是一字一句照實翻我自己也受不了。

也是因為經歷了這些,才讓我實際地領悟到能夠做到專業的口譯員實在是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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